六、游戏的悲剧
游戏一定是快乐的吗?
也许最初创造游戏的人是为了寻觅快乐,不可置否,形形色色的游戏的确给
我们带来了不少的欢愉的时光,可这种由外物引起且潜藏于表面的快乐毕竟是短
暂的,当欢乐的氛围散去,周遭又是怎样难耐的寂静呢?于是,游戏成了逃避现
实苦楚的手段,这便无疑将为这个看似轻松的词赋予悲剧的内核。
电影《美丽人生》中有令人难忘的一幕:儿子躲在黑暗处,看着父亲被铁锁
手链押解走过,脸上却做出夸张的开心表情,身体刻意地手舞足蹈。孩子也开心
地看着父亲,咯咯地轻声笑着,他不知道押解父亲的人叫做纳粹,也不知道走出
这里父亲将面临怎样非人的待遇,因为父亲对他说:“这只是一场游戏。”我无
法想象父亲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是怀着多大的悲凉,不得不让“游戏”这个词充当
残酷世界的伪装,覆盖一切丑恶,而展现给孩子一个美好和平的人间花园。
孩子是无知的,会把炼狱当成游戏的天堂,可父亲无法欺骗自己,他深知真
实世界的丑陋与不堪。然而他仍然选择遮掩,也许也不仅仅为了孩子,他也不妨
给自己一点安慰,以激发勇气去面对这“游戏”的结局。
如果把这样以“游戏”比作人生的态度归为自欺欺人,那未免有些狭隘。有
许多人,正因现实的促狭,不得不为自已找寻一方可供心灵栖息的净土,在这里
让现实的棱角磨平,粉饰一切污浊,既是游戏,自己便可成主宰,没有庸扰,没
有纷争,只有天地与自己。
那传说中的八大山人便不折不扣是自己游戏人生的主宰,他自封自己大于天
地中的一切,如此得号,当仁不让是主宰者。崇祯十七年,国破家亡,他从贵族
成了流浪者,现实难以接受,便遁入空门,适于自己的禅意世界。胡兰成说,禅
是乱世志士的智慧选择。这智慧在于抛却乱世的现实,入一个游戏般的太平盛世。
朱耷是明白事理的,他知道这终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,于是他不动声色地
在自己的画作留白处对现实世界翻了无数的白眼,怪诞的花鸟鱼虫,无不具有一
双狂妄的白眼,以游戏的态度挑逗着现实。然而正如郑板桥评价他的画:“墨点
无多泪点多”,玩世不恭的游戏人生幕布之下,是无尽的悲凉。
正因游戏的悲剧内核,我们便不能久久地沉溺于其中,那再怎样的美好与欢
愉,都终究是虚拟的盛衰,够不成对现实的影响,过分沉迷只会如莎翁笔下的麦
克白一样,成了“人生中行走的影子,舞台上指手划脚的伶人”。最终能改变这
世界的,定是冲破游戏悲剧的勇气和敢于直面现实的坦然。
【评语】
本文起笔一问以单刀直入的果决直逼游戏的本质特征,接着以《美丽人生》
和八大山人两例,从两个层面阐释游戏的价值: 即在于提供直面惨痛人生的勇气,
更在于成就自由人生境界,并由此剖析游戏快乐表面下的悲剧内核。难能可贵的
是,作者并未止步于游戏悲剧的沉重,而是更进一步肯定,冲破游戏悲剧的生存
意义。全文洋溢着昂扬、无畏的精神力量。凤头、猪肚、豹尾俱全。故判为一类
卷 68 分。